可怜天下父母心
2014-04-14 14:05 来源:本站
常言道:可怜天下父母心。“父母心”岂止可怜,尤其可敬、可思、可想、可念,让人永生难忘。作儿女的都有切身体会。
我的父母不仅生我、养我,还数次把我从病魔手中夺回。他们付出多少辛劳,承受了多少惊恐,忍受了多少煎熬,难以想象。但他们总是默默承受,从未对我提及过。
我生于三十年代末、塞外名医世家。从懂事起,我接触的除了家人、亲属外,就是川流不息上门看病的人了。由于年幼,抵抗力差,久而久之,感染上了肺结核。起初不自知,只显得身体瘦弱,好静懒动,执拗厌食,动辄想哭。家人还以为我娇柔。
上小学后,同学们个个活蹦乱跳,下课玲一响,便一窝蜂往外飞:踢键子,跳绳,跳圈,作游戏,拔河……大家都特别爱玩,更爱上体育课,操场是大家的乐园。这也难怪,爱玩是儿童的天性。当时我们正是爱玩的年龄。可是奇怪的是,我与大家相反,我最怕上体育课,也最不爱玩,光想静静坐在一边看大家玩,或钻在教室里看书,懒得动。大家认为我用功。
高中期间,正值大跃进,我们几乎每天都有劳动课。学校叫学生背炭、担粪、造砖、炼钢……在劳动中:汗,我比别人流得多;气,我比别人喘得粗;脸,我比别人胀得红,每日下午低烧,仍不自知;好强的性格,使我咬着牙不落人后。
终于在高考体检中,发现我肺部有疾。我终日涕泣,不吃不睡,毫无生趣。是父母日夜守护我、温暖我、开导我、安慰我、救治我。使我首先在思想上明白了人生的道路充满荆棘,没有坦途,我必须用坚强的毅力意志面对它,战胜它。其次,使我懂得了人吃五谷生百病,凡人都会生病。面对疾病,最好的药是自己的信心。我慢慢走出了病魔的阴影,开始接受治疗。服用了父亲开的药和母亲为我去野外挖的苦菜、熬夜剥的苦杏仁,我的病情渐渐好转。
以后仍因我好胜好强,超负荷运转,病情又几次反复。每次都是父母千方百计、想方设法呵护我,医治我,使我死里逃生。这桩桩件件我永远铭记于心。
最使我难忘的是“文革”中,在中医学院身负教学兼管理重任、一贯爱党爱国的老共产党员父亲,一夜间,被红卫兵定为“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”。连同母亲、老祖母、小弟被扫地出门,由红卫兵遣送回千里之外的老家——榆林。这一突变,使我发懵,我完全无法接受。
当时,兄弟姐妹中,只有我刚参加工作,其余都正在学校读书。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打击,经济压力,生活重担,是我稚嫩的肩膀难以承受的。在这种境况下,我苦熬了几年后又病倒了,住进了医院。
这一病差点要了我的命。经查:除了肺穿孔、肠结核、肝中毒、无痛尿血外,还有内分泌失常,可以说病入膏肓。记得那时,我走路扶墙,说话喘气;吃口吐口,骨瘦如柴,身体极度虚弱;青黄色的脸上对称长了灰黑斑,全身毛发脱落,简直失了人形。医院大夫认为,治结核与治内分泌病相矛盾,无法用药。于是医院建议:出院另图他治。我自知这是给我判了“死刑”。出院后,孤身躺在宿舍等死。
此时,我身边只有尚未成家的二弟和小妹两个亲人;我的父母则正在千里之外挨整、受罪,度日如年;我病再重,也不忍心向他们透露半个字,所以父母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。
一天,我睁开眼见父亲流着泪站在我的床边,我恍如在梦中。我长这么大,第一次见父亲流泪。父亲怪我病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他,不然他可早点邮寄药方给我。我也哭了,说:“我知父母在难中,岂能再让父母纠心!?” 看来,天不灭我。见到父亲,我有了信心,有了生趣。
父亲是中医学院招回平反的。学院通知父亲立及返校。回校后,给父亲恢复了党籍、恢复了工职,还补发了工资,为父亲彻底平了反。“四人帮”倒了,我父亲的冤案终于见了天日。
此后,父亲为我开方、并每天往返十几里路抓药、熬药。因为我当时的状况是进食困难,进药就更困难了,药到嘴边,一闻即吐。父亲根据病情,每天只抓一付药,不断换方,直到我能将药吞下。如此,整整半年如一日:每天为我开方,为我抓药,回来为我熬药,喂我喝药——这一切,只有作父母的才能办到。我在父亲的关爱、照顾、治疗下,不知不觉地慢慢好起来了:能进食了,能作轻微的活动了,脸色也渐渐由原来的青黄色转白了,灰黑色斑也变淡了,我又有了人形。
父亲看药对症、见效,便将药方配成丸药。我又整整服用了两年半丸药。
一九七八年底,我去结核病院化验、拍片复查,结果:我不仅肺部空洞闭合,病灶钙化;肠结核痊愈;肝功、肾功正常;连内分泌指标也在正常范围内。大夫见我前后判若两人,问我用了什么抗痨药?我说:“我只吃我父亲开的中药。” 他们摇头不信,但我活生生地就站在他们面前,同时前后由他们作的检查结果,确实迥然不同。他们只好惊诧地说:“太神奇了。”
我说,我的父母亲不仅生了我,养了我,还数次把我从病魔手中夺回,一点也不夸张。但这中间蕴涵了父母多少辛劳、惊恐、煎熬呀,我在有了自己的女儿后,体会更为深切。可敬、可思、可想、可念、可怜的天下父母心啊!?(培 英)